引言：我仍是个旁观者，旁观作者描述他的“彷徨少年时”。在听他讲述这些故事的时候，我插不上嘴，也无心讲话。这是个很玄妙的故事，作者在遮遮掩掩的向我袒露心声。这种遮掩，既能让我嗅其气息，又不至于加入其中…………
《德米安 彷徨少年时》 [德]赫尔曼·黑塞 周苇-译
台海出版社 出版
90千字
2025.1.11首次读毕
藏书一本，平装，无腰封。25年1月10日购于哈尔滨雪山书集，为店内拆封借阅版。前后封面轻微均匀污点，书页略有弯折。
天堂地狱间徘徊的沉默灵魂————《德米安 彷徨少年时》读后记
我懂了，但是好像又没懂。看完整本书，我觉得我就像书里的克瑙尔一样，虽然在尽我所能的去理解辛克莱和德米安在说什么、在想什么，但我还是总也无法融入他们的世界。可能我就是他们眼中的那种俗人吧，有“觉醒”的欲望和某种潜质，但还是太懦弱无能，终于受不了这样的道路，让自己的精神和肉体再次滑入俗流。
我仍是个旁观者，旁观作者描述他的“彷徨少年时”。在听他讲述这些故事的时候，我插不上嘴，也无心讲话。这是个很玄妙的故事，作者在遮遮掩掩的向我袒露心声。这种遮掩，既能让我嗅其气息，又不至于加入其中。
天堂与地狱间游走
幼时的辛克莱，就像幼稚时的我一样，会把世界分成黑白两半。我在前几页的书页顶部用一个简陋的表格描绘了黑暗的世界和光明的世界之间的区别。这个表格不仅仅是总结作者的意见，也是在让我回忆我幼时的想法。
光明世界-正义、真理-无聊、冷清-良心-小孩子-秩序-现今
黑暗世界-邪恶、阴森-有趣、危险-本能-成年人-混沌-未来
如果用某种粗糙的命名法，再结合书的后文，我想我们可以把这两个世界命名为天堂和地狱。这样的命名看起来有点可笑，有点儿极端，但这也正是其暗含的含义的一部分。小孩子，或者说年轻时的我们，对这些东西的评价总是更极端。家是温暖的、光明的、正义的，父母会教给我们很多正义的道理，对我们有正义的期望。家虽然温暖，可是也有些事情是不能在家里说的。自己做的那些坏事儿，那些糗事，不敢说出口。这也不仅仅是对父母的畏惧，也是觉得这样的内容带到家里，会破坏掉这原有的珍贵无比的圣洁氛围。
而家外面的世界相比之下就是冰冷的。小孩子总觉得每个人都不会骗他，每个人都对他饱含善意。只有等到这个孩子在他的人生中第一次吃到了一点小亏，他才会明白门外的世界多么的丑陋。
相比于辛克莱，我也说不上来我是更幸运还是更不幸。我幼时的家庭环境当然没有他那么优渥。我的家庭没有他那么圣洁，而我的家门外也没有那么丑陋，这让我更容易接受两者之间的落差。如果这样的落差再大一些，再明显一些，我的反应也许也会和辛克莱类似。这种强大的落差显然是震慑了他。
门外的邪恶世界明显更有趣，也更广阔。但蹚入这浑水也是有代价的。鞋袜踩脏了，不清洗是进不了家门的。对“地狱”的好奇和向往会让我们迈出一步，而地狱中的境遇又会把我们吓回来，无比期望再回到那个圣洁的“家”，回到那种正义的，无需畏惧任何事物的环境里。但总有一天，环绕着天堂的高墙会倒塌。到那时候，好像我们总是要回到地狱里去。这样的绝望会在那些风波过后继续刺激着我们。不想回去又不得不回去，某种深邃的诱惑和眼下安稳的踏实感反复撕扯一个小孩子，好残忍。
于是这个孩子也不知道该何去何从了。有一件事情他倒是猜对了，他总有一天要回到“地狱”去。在踏上这场没法回头的征程前，他需要做些准备。一个向导，将是雪中送炭。辛克莱很幸运，有一个向导能在他深陷地狱时将他拉回天堂，又能让他在沉湎于天堂中时把他拉回现实。德米安，有他在真是安心，像一个随时能进去躲躲的小天堂。
彷徨之卒遇见真我
青少年时期的辛克莱，让我想到两句诗：两间余一卒，荷戟独彷徨。鲁迅写这诗，当然不是指代辛克莱的这种境地。只是单单把这两句诗的直译安插在这里，让我觉得别有一番恰当的感觉。
很多人是意识不到天堂和地狱的存在与分别的。我认识的大多数人，都只把这叫做“生活”“社会”。唉…三言两语是跟他们解释不清这种事的，索性我也就离他们远一点，话也少说些。
辛克莱身边的人也是一样的。沉沦的人完全沉沦，抽烟喝酒嫖娼赌博，也算得上是无恶不作了。正义的人完全正义，以至于他们为了所谓的“光辉伟大”可以让自己变成宗教的附庸，主动抛弃了几乎所有的质疑精神和思考能力。辛克莱走过天堂的路，也走过地狱的路，但这些路都让他感到不适。这样的人的确有些“天选”的感觉，稀有且散发光芒，就像额头有印记的该隐。
在这种“独彷徨”的日子里，辛克莱在自己的思考和德米安的引导之下，终于找到了某种意像。这个形象，就是贝雅特丽齐，或者说是阿布拉克萨斯。贝雅特丽齐完全来自于辛克莱内心欲望和追求之间的交锋。这样的交锋，让贝雅特丽齐得以横空出世。但贝雅特丽齐的形象仍是模糊的，这时的辛克莱，明白了自己要追寻某种东西，但仍不能确切的明白道路和道路尽头到底在哪里。
当德米安将阿布拉克萨斯的名字教给辛克莱的时候，贝雅特丽齐那模糊的形象终于有了一个具体的导向。
阿布拉克萨斯，是神明和魔鬼的结合体，兼具神性和魔性。无论是天堂还是地狱，都会让人感到痛苦。而世上也并不只有这两条道路。人可以既神圣又邪恶，既正义又狡猾。爱，乃至于性，都是兼具正义与邪恶在内的。在这种情况下，光辉正义的神性和卑劣邪恶的魔性都变得过于纯粹而极端。阿布拉克萨斯将神性和魔性都赋予给人，而人也不再需要跪倒在什么神祇面前才能变得“光明”。
这不只是一种中和，更是一种全新的视角。人的身上永远都兼具着神性和魔性，而人也不必去探究自己身上到底有多少神性魔性。真正的“人”，应当去探寻“我该有多少神性多少魔性”。这是一种探寻真我的历程。
辛克莱在探寻真我上付出了许多努力。但也许人性永远无法被完全解构，“真我”也永远不会以完整的面貌示人。能走在这条路上，能让人明确自己的方向，了解自己的未来甚至是终结，就足够了。
真正的灵魂不必被钉在十字架上
有两个人，在辛克莱成长的过程中尝试接近他，克瑙尔和管风琴师。克瑙尔最终失败了，管风琴师也一样。他们隐隐约约的看清楚了，人并不是要在天堂和地狱之间反复流转，而是在这两者之间，的确有一条更孤独更辛苦，但也更明晰更有意义的路可走。他们尝试过踏上那条路，但没有成功。
他们随是“失败者”，但对于多数人来讲，他们仍是成功的。绝大多数人意识不到自己的灵魂已经被牢牢的锁在天堂或地狱之中。有的人一味地相信自己的“高贵”，用宗教和道义把自己的行为和精神约束的板板正正。有的人完全放弃了那些东西，转而专注于讨好自己的欲望，即使某些欲望是邪恶淫猥的。
当世界上的绝大多数人都意识不到自己的灵魂已成囚徒，那辛克莱这样的人就必然是少数。几百上千年来，欧洲大地上的人们，都在用极端的正义或邪恶囚禁自己，他们都把自己钉在十字架或是绞刑台上。他们感受不到自己是不自由的。但这样的锁链，终究是能被打破的。
打破它们，需要无法熄灭的火焰和无法遏制的浪涛。一场战争，一次革命，一种崭新的思潮，都有可能能把这些被囚禁的灵魂解放出来。
说到底，这还是对“真我”的永恒追求。当每个人都向往着阿布拉克萨斯，或者退而求其次，每个人都有自己心目中的贝雅特丽齐，那么那些原本难以企及的神龛，和无法逃脱的泥潭，也都将不攻自破，碎为齑粉。最神圣的永远只有人，而不是耶稣基督。最邪恶的永远也只是人，而不是什么撒旦。神性和魔性不需要我们用那些可笑的仪式去追求和驱散，这些东西都源自于人，被人发明、宣传，至今也存在于人的精神之中。我们只要找到他们，探寻他们，就能得到真正的自由，精神的自由，真我的自由。
播撒70亿份真我的种子
作者借这本书所极力宣扬的，在我看来就是人性的解放和精神的自由。而追寻自我，则既是目的也是方法。不过，在我读这本书和思考这本书的内核的过程中，我不得不注意到一个重要的先决条件：脱产。
芸芸众生，真的都不愿意去追寻精神的自由吗？我们真的不想找寻真我吗？我想并不是。在社会中找份生计，总是件痛苦而麻烦的事。敲诈辛克莱的那个穷孩子，话糙理不糙，这笔钱对辛克莱和他所代表的阶级来讲，就是一笔小钱，但对占绝对多数的无产和低产阶级来讲，的确是很大一笔钱。为了生计，某些人性的恶将不再是单纯的“人之初性本恶”，而是不得已而为之。这反而有一些正义在里面。
一场战争，一次革命，说不定的确能为全人类展示解放灵魂之方法，但如何执行？成本几何？辛克莱也没想过。他的阶级不需要为这种事发愁。人性的恶，很多时候不是被恶人本身激发的，而是由社会，由阶级生产出来的。其本是不必要的，但却是无法被主观的善意所消磨的。想达成真正的全人类的精神解放，所需要不只是一次浪潮，而是无数的战争，无数的革命。
如果把人类看做一个整体，那其实人类一直都走在追寻真我的路上。全人类都在付出汗水、鲜血和生命。我们也是在创造阿布拉克萨斯，只是我们的阿布拉克萨斯更宏伟，更广阔，要覆盖到每一个生而为人的人。这样的事业，要比单纯的先成为上层阶级再花一辈子找寻真我更加困难。这将让我们所有人，和我们所有的后代，都走上既幸福又痛苦的无穷无尽的求索之路。这条路将用牺牲来奠基。